從“萬國機車”到“國家名片”

——在中國鐵道博物館學習中國火車機車發(fā)展歷史（上）

□ 丁 瑩

我的雙手輕輕地撫摸著那只巨大的、鑲著白色圈轂的紅色車輪，冰涼而堅硬；帶著忐忑的心情，我把手順著縫隙探進車輪的背面，手指竟然粘上了黃色機油——這一定是定期保養(yǎng)的結果。明知是無用功，但我仍用力去推兩只車輪間的搖桿、連桿，紋絲不動——這臺曾經在解放戰(zhàn)爭中冒著槍林彈雨，運行在鋼鐵運輸線上，受過無數次“傷”的“毛澤東號”蒸汽機車，已經停運了46年，當年炙熱的車身早已歸于平靜——站在它的“腳下”，我仰望那高高在上的煙囪、高不可攀的司機室——那里曾經是我無比向往的地方，可惜至今我仍然無法登上那里——腦海中是我趴在哈爾濱霽虹橋欄桿上的情景——等著鏗鏘而節(jié)奏鮮明的蒸汽機的“呼吸”聲充斥耳膜，等著被突如其來的鳴笛聲“嚇得”身心俱顫，等著去感受蒸汽機車穿橋而過時大地的悸動，等著被火車煙筒吐出的“白煙”吞沒如置身仙境……

“毛澤東號”機車和“朱德號”機車

“0”號蒸汽機車

4月5日，在中國鐵道博物館東郊展館的機車車輛展廳，我游走在百余臺中國鐵路不同時期、不同類型及制式的機車車輛間，凝望著它們，撫摸著它們，想象著它們當年以雷霆萬鈞、風馳電掣的氣勢穿行在華夏大地時的“酣暢淋漓”——1882年中國從英國購進的第一臺蒸汽機車“0”號機車，“毛澤東號”和“朱德號”蒸汽機車，新中國成立后我國自行設計制造的第一代“東風”型內燃機車，第一代“韶山”型電力機車，2002年我國自行設計、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速電力動車組“中華之星”，各種客貨車輛、老式專用客車、國家領導人乘坐的公務車，以及不同種類的鐵路座車、臥車、餐車、行李車等。這些極具歷史價值和科學價值的機車車輛，是中國鐵路機車車輛裝備科技發(fā)展歷程中的杰出代表，是中國鐵路從無到有、從落后到先進、從“萬國機車”到“國家名片”的親歷者，是中國制造業(yè)實現高質量發(fā)展的歷史見證者——我的思想在關于火車機車的回憶與高速鐵路帶來的每小時奔騰350公里的快感中穿越。

依靠進口的漫長歲月

機車車輛展廳的進門位于展廳的正中間，右側陳列的是蒸汽機車和具有特殊意義的掛車，左側陳列的是內燃機車、電力機車和“中華之星”。進門走到展廳盡頭，中國鐵道博物館鎮(zhèn)館之寶、我國保留至今最古老的蒸汽機車——“0”號蒸汽機車，安靜地“站”在鐵軌上。它全長4.75米，黑色車身紅擋板，制作精良、小巧玲瓏，雖然煙囪、鍋爐、走行部、司機室等五臟俱全，但與技術成熟期的蒸汽機車相比，顯得簡單了許多。140多年前，這臺花費24800塊大洋進口的運煤機車以20公里的設計時速行駛在中國第一條自建標準軌距鐵路——唐胥鐵路上。從此，在中國這片古老的大地上有了“火龍”穿行。

有資料顯示，1803年，英國人理查德·特里維西克制造了人類第一臺蒸汽機車。1825年，世界上第一臺客運蒸汽機車“旅行號”試運成功，時速為15英里（24公里）。1881年，開平礦務局修筑的唐胥鐵路開通時，中國工人在唐胥鐵路總工程師夫人帶領下，憑借工程師、英國人金達的幾份設計圖紙，采用礦場起重鍋爐和豎井架的槽鐵等舊材料，試制成功一臺0-3-0型蒸汽機車，時速30公里。這是我國歷史上制造的第一臺機車，被命名為“中國火箭號”，因為中國工人在機車兩側各刻一條龍，它又被叫作“龍?zhí)枴睓C車。1916年，“龍?zhí)枴睓C車退役。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在此后的69年間，再沒有中國自主制造機車的記載，其間，中國鐵路運行的所有機車車輛全部是進口產品。

“毛澤東號”蒸汽機車和“朱德號”蒸汽機車并列陳列在右側展廳的正中間，車頭正面是毛澤東同志和朱德同志的正面像牌匾，牌匾上方的紅色緞帶上分別寫著“毛澤東號”和“朱德號”金色大字。這兩臺機車分別于1941年和1942年由日本制造，雖歷經80余年歷史，因為保養(yǎng)得當，兩臺機車看上去仍一身“新裝”、神采奕奕。1946年，為支援解放戰(zhàn)爭，哈爾濱機務段開展了“死車復活”運動，工人們夜以繼日地開展生產自救，修復了27臺日式廢舊機車。同年10月30日，經有關部門批準，將其中兩臺機車分別命名為“毛澤東號”和“朱德號”。這兩臺機車沖鋒在解放戰(zhàn)爭的前沿，圓滿完成了各類運輸任務。1977年它們正式退役，并換型為內燃機車。

在機車車輛展廳里，有1921年日本制造的軸式1-4-0機車、1929年美國鮑爾溫工廠制造的“寸軌十輪式”客貨兩用機車、1936年英國沃爾坎機車廠制造的客貨兩用機車……據統(tǒng)計，1949年新中國成立時，我國擁有可統(tǒng)計的機車車輛4069臺，分別出自9個國家的30多家工廠，機車型號多達198種，當時的中國也因此被稱為“萬國機車博物館”。

“中國制造”拉開大幕

1951年，新中國研制成功第一臺國產蒸汽機車——這一年，我姑姑的兒子、我的表哥出生了。18年后，他當上了蒸汽機車上的司爐工，無論冬夏，只要在崗位上就要揮舞著大鐵鏟往鍋爐里鏟煤；又過了若干年，他大學畢業(yè)后當上了北京鐵路局的工程師；再后來，他參與了青藏鐵路用機車的選用工作。每次說到這段經歷，他的臉上總是洋溢著自豪感——1952年7月，新中國成立不到3年，青島四方機車車輛工廠制造出新中國第一臺蒸汽機車定名為解放型，代號JF，到1960年停止生產時，這種機車共制造了455臺。

從那時起，中國鐵路終于迎來了新生，中國鐵路機車車輛“中國制造”的大幕徐徐拉開。

我徘徊在“解放型2121號”蒸汽機車、“人民型1001號”蒸汽機車、“勝利型601號”蒸汽機車間，我想問問新中國成立前就進入鐵路部門工作的姑父，他在北京豐臺二七車輛廠當學徒工時有沒有想過他將成為新中國鐵路發(fā)展的見證者？我想問問18歲就成為鐵路職工的表哥，當年中國開始籌建高速鐵路，他們改革派是如何說服姑父那些保守派的……可惜，斯人已去……但是，蓬勃發(fā)展的“中國制造”事業(yè)，應該能夠讓一代代為了中國鐵路發(fā)展嘔心瀝血了一生的鐵路人感到無比欣慰。

從解放型蒸汽機車開始，青島四方、遼寧大連、河北唐山、山西大同等機車車輛廠陸續(xù)生產了近萬臺許多型號的蒸汽機車：前進、人民、上游、反帝、勝利、建設、星火、自力、蓉建、紅旗、工建、躍進、和平等，其中“解放”“建設”“前進”型達到世界領先水平。

1988年底，我國停止生產蒸汽機車。2005年12月9日，最后一臺蒸汽機車在內蒙古集通鐵路線上退役，從此蒸汽機車在我國退出干線運營。

逐漸取而代之的是熱效率更高的內燃機車和電力機車。與此同時，中國鐵路機車“中國制造”的步伐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奔向未來。

《中國質量報》【質量故事】